鲁国曲阜,抱怀阙里,东望龟蒙,南峙尼防,北拱泰岱,洙泗流绕其下,乃仲尼演六艺、著春秋,聚徒讲学之地也。当此时也,三千弟子列俎豆而习礼仪,而夫子鼓瑟抚琴弦歌不绝,华夏文明之正脉,自此肇始。迨及汉武,独尊其术于天下,于是儒学大盛,二千年来为帝王黔首所标本楷模。其学又有孟轲、荀况、郑康成、朱晦庵、王阳明、黄梨洲诸人张扬阐释之,先师至圣之名,布于域中,世世不绝。及满清覆灭,共和兴起,西学东渐,而“五四”闯将,将一体弊端之源头,俱归咎于夫子,庙堂之上,儒学遂渐于式微,至有近代大儒王观堂先生,自沉昆明湖中,以殉其道之悲事。 国立之初,有司设师范学院于曲阜,以承杏坛之祧绪。其时世易时移,僻处一隅之鲁城,已衰沦为寂凉小邑,鲁王歌舞繁华之地,尽为稗草丘墟。是故师大之设于曲阜,非曲阜宜设师大也,徒以有夫子之故也。学校处城之西郭,接农舍,近田垄,白首先生,布衣学子,与耕夫渔樵常相杂处,书声琴韵,每与鸡鸣犬吠相通闻。而经书既设,问对既成,陋室荒园中自有一股静穆弘正之气摩荡之,与金声玉振余音相发挥,六十年来,渐次浸染,遂使斯校重焕杏坛设教之风采,而成当今求学问道之佳地。 师大学风谨严笃正,然又不拘不泥,飒然有当日洙泗授受之风。受教学子,多起于垄亩,虽衣葛啜粝,而抱朴守诚,不闻车马之喧,不惑浮艳之诱,苦研大道,泊然自适。万千学子,初入师大,皆抱持书卷,笃志苦学,未尝一日敢荒嬉于修齐治平之事也。及其出师大,则跃然四顾,崭然露头角,襟怀四海而志在八荒,于诸业百工中多有执牛耳者。于是师大之名,渐显于天下,其课教之方,育才之法,竟成天下士人学子议论之焦点。 呜呼,夫子之道燔于“五四”之火,于社稷之利或害,今世后人,当有判论。今天下承平已久,国家思治而百姓乐业,儒家之学,结合今日世界之变化,渐呈生机。设庠序之教,而为国求才,此夫子大道中之一不易之理也。六十年来,师大秉持儒学菁华,不争名于朝,不流俗于市,甘贫乐寞,厚积薄发,卒以特立卓然之业绩扬名于学界。 余之衡湘,见岳麓书院联云“唯楚有才,于斯为盛”,乃喟而叹息,噫,书院之所负也大矣。而何日我曲阜师大,亦担“唯鲁有才,于斯为盛”之大任也? |